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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诗经里看山西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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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诗经》,不仅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,也是一部记录历史状况的文献。司马迁谓之:“记山川溪谷、禽兽草木、牝牡雌雄。”梁启超谓之:“古籍中最纯粹可信之书。可以为古代史料或史料尺度。”鲁迅谓之:“以性质言,风者,闾巷之情诗;雅者,朝廷之乐歌;颂者,宗庙之乐歌也。”法国人比奥评论它是“东亚传给我们最出色的风俗画之一,也是一部真实性无可争辩的文献”。在《诗经》中不乏山西元素,熟读《诗经》当可知悉山西。《

虞国古盐道上的锁阳关

古魏城遗址

映射“山西”年动荡历史


  山西是中华文明的根祖之地,是中华始祖黄帝兴邦立业的地方。夏商时期,这里曾呈现出中国历史上雄浑壮阔的画面。西周以后的年,从《诗经》里可见晋国发展史上的四件大事:“虞芮让畔”“荀侯辅周”“曲沃代翼”“秦晋之好”。


  《大雅·绵》中的“虞芮质厥成,文王蹶厥生”之句,反映了西周初年虞芮两国为争一块边地,互不相让,遂请周文王评理的事情。两人到了周地,见行者让其路,耕者让其畔,夜不闭户,路不拾遗,感到羞赧万分,相谓曰:“吾所争,周人所耻,何往为,祇取辱耳。”遂还,俱让而去,结果形成了弃荒千年的“闲田”。


  《国风·下泉》之“芃芃黍苗,阴雨膏之,四国有王,郇伯劳之”之句,披露了曹国臣子因感伤周王室衰微,各诸侯国以强凌弱,小国得不到保护,怀念周初四方诸侯前来朝觐、天子令郇伯出面慰劳的情景。郇国是周文王儿子郇伯(后成为侯)的封国,地望在今山西临猗县西南。郇侯在武王、成王时期地位显赫。据《逸周书》载:“成周之会……唐叔、荀(郇、荀通假)叔、周公在左,太公望在右。”不仅如此,郇国历代国君均在西周担任重要卿士,并担负征讨诸侯国的重任。公元前年,晋国庄伯攻打翼城,郇国就加入了平乱行列。据《左传·桓公九年》载:“秋,虢仲、芮伯、梁伯、荀侯、贾伯伐曲沃。”大败晋国庄伯。曲沃代翼后,晋武公对当年合纵讨伐曲沃的国家进行疯狂报复,郇国就此灭国,成了晋国大夫荀息(原黯,字子息,郇国灭国后,旧地赐原黯,故以荀为氏,史称荀息)的封邑。


  《唐风》之《山有枢》《扬之水》,则揭示了晋国公元前年的一场内战。由于晋昭公昏聩,错将桓叔封于曲沃,并为此新建了超过翼城国都规模的城池,导致曲沃小宗坐大,进而发生长达67年的子祠之争,桓叔、庄伯、晋武公祖孙三代杀伐、逐了翼城大宗的5位国君,直至完全灭掉大宗,成为晋国新主人,即是史称的“曲沃代翼”。对此,民间人士借题发挥讽刺晋昭公“子有衣裳,弗曳弗娄。子有车马,弗驰弗驱。宛其死矣,他人是愉。”警示如此下去,人们将“素衣朱襮,从子于沃(曲沃)”。对此,《毛诗序》持同一观点:“《扬之水》,刺晋昭公也。昭公分国以封沃,沃盛强,昭公微弱,国人将叛而归沃焉。”朱熹也赞同:“晋昭侯封其叔父成师于曲沃,是为桓叔。其后沃盛强而晋微弱,国人将叛而归之,故作此诗。”


  “秦晋之好”反映的是春秋时期秦晋两国绵延几代的联姻之事。公元前年,晋武公之子姬诡诸继位,是为晋献公。献公因当太子时与庶母齐姜有私情,继位后便把齐姜纳为夫人,生女伯姬及儿子申生。伯姬嫁给秦穆公,开启“秦晋之好”大幕。后来,晋献公年迈昏庸,要立小儿子为太子,悍然杀死太子申生,公子夷吾和重耳闻讯后分别逃往梁国和翟国。后夷吾得到姐夫秦穆公的帮助,回国即了王位。然他当上国君后却不兑现诺言,并向秦国开战,大败后只得让公子圉到秦国做人质。秦穆公为笼络公子圉,把自己的女儿怀嬴嫁给他。后公子圉听说父亲病了,外公家又被秦国灭亡,害怕国君的位置传给别人,于是跑回晋国。秦穆公当即决定帮重耳践位成王,于是把逃到楚国的重耳接过来,将女儿怀嬴改嫁给他,派兵送他回晋国。重耳杀了已为晋怀公的公子圉,登上王位,成为“春秋五霸”的晋文公。《秦风·渭阳》中的“我送舅氏,曰至渭阳。何以赠之?路车乘黄。”写的就是秦穆公儿子秦康公送晋文公回国即位的事。《毛诗序》如此说:“《渭阳》,康公念母也。康公之母,晋献公之女。文公遭丽姬之难未返,而秦姬卒。穆公纳文公。康公时为太子,赠送文公于渭之阳,念母之不见也,我见舅氏,如母存焉。”


  上述四件大事,都是晋国历史上的重要事件。《诗经》记录了三晋版图的变化,提到山西的魏、唐、虞、芮四个诸侯国,在西周时都还是不到“方百里”的小国。自晋献公采取通商宽农、明贤良、赏功劳等政策后,晋国逐步强大并在以后的群雄逐鹿中,先后击败霍、狄、耿、杨等周边小国,继而挥师南下,于公元前年攻灭魏国,在三年后灭掉芮国、北虢,公元前年又以“假虞伐虢”为手段,灭掉了南虢、虞国,将虞、芮等国土地划入晋国领导下的新魏版图,而晋国则成为囊括如今山西全部和陕西、河北、河南部分地区的大国。《诗经》真实记录了这些变化。在《魏风》《唐风》和《大雅》中,《十亩之间》《纠纠葛屦》《蟋蟀》《椒聊》等描绘的还都是这些“小国寡民”的生活状况,而到《汾沮洳》《鸨羽》出笼时,魏国早已越过中条山,成为欣赏“彼汾一方”美景的国度,而它的宗主国晋国,更成为比肩齐、楚、秦等强国的诸侯翘楚。由于连年征战,士兵不能回家,因而担忧“王事靡盬,不能艺稷黍,父母何怙?悠悠苍天,曷其有所?(《鸨羽》)”《诗经》就是以此鲜明的笔触,记录了晋国由小到大、由弱到强、由地方小国成长为诸侯强国的辉煌历史,将一个极具张力的三晋定格在青史之中。

反映“山西”农业发展状况


  从西周到春秋年间,晋国农业一直走在各国前头,其因是得益于尧舜禹对农业的重视和开发传统。生于晋地稷山的后稷自小热爱农业,在掌握了稷、麦、黍、豆等种植技术后,就于当地教民稼穑。尧帝闻知后举他为“农师”,舜封他为后稷,地望在古骀城(今陕西武功县),他在那里繁衍了强大的周王族。《诗经·生民》载曰:“厥初生民,时维姜嫄,生民如何?克禋克祀,以弗无子。履帝武敏歆,攸介攸止,载震载夙,载生载育,时维后稷。”既然周王族与晋地种植技术同为后稷所传,周地的农业发展水平当与晋地处在同一水平。故而《诗经》中《周颂·载芟》《周颂·良耜》《大雅·生民》《豳风·七月》《小雅·楚茨》所说的“三之日于耜,四之日举趾”“畟畟良耜,俶载南亩”“其镈斯赵,以薅荼蓼”“禾役穟穟”“楚楚者茨,言抽其棘。自昔何为?我艺黍稷”“载芟载柞,其耕泽泽”“荼蓼朽止,黍稷茂止”等言及农具、垦耕、沤肥、选种等技术,也代表了彼时山西农业的发展水平。加之晋地降雨量适中、无霜期长、松软的黄土适合还不发达的生产工具、汾水能为农业提供充足水源等得天独厚的条件,晋国农业当是国家经济的支柱产业。反映在《魏风》《唐风》中,涉及农业的篇幅有《汾沮洳》《园有桃》《十亩之间》《伐檀》《山有枢》《鸨羽》等。言及农耕的诗句有“稼”“穑”“不能艺黍稷”“言采其桑”“言采其藚”“言采其莫”等;论及农产品的种类,有黍、稷、麦、禾、稻、粱等。同时还发展多种经营,仅魏国一个家庭,就种桑10亩之多。人们穿着“素衣朱襮”(素净红领衣)“素衣朱绣”(素净红领绣花衣),家有“车马”“廷内”……发达的农业,奠定了晋国“并国十七,服国三十八”的坚实基础。

透射“山西”的厚重文化


  《魏风》《唐风》覆盖范围包括如今的山西与河南北部、河北南部、内蒙古中部地区,约35万平方公里。诗作者涉及各个阶层,既有“不狩不猎”的奴隶主、“王事靡盬”的中小官员和“不能艺稷黍”的前线士兵,也有“掺掺女手”的缝衣工、“坎坎伐檀”的伐木工和“逝将去女,适彼乐土”的贫苦农民。诗的题材涵盖国家政治、军事、爱情和家庭琐事。文字简洁优美,比兴手法自如,风格各有特色。或直呼“彼其之子,美无度”,或讥讽“不稼不穑,胡取禾三百廛兮?”或影射“子有衣裳,弗曳弗娄。子有车马,弗驰弗驱”,或寄意“彼君子兮,噬肯适我?中心好之,曷饮食之。”在各种吟放中,以直击时政和讽刺挖苦、鞭笞剥削的内容为主。这种全民能诗局面的形成,与三晋大地深厚的文化积淀密不可分。


  年前,黄帝一族在此耕耘播种,建国立业。尧舜禹时代,这里更打下了古中国的根基。中华民族的文脉,一直在这里盘桓。中国政治的舞台,一直在这里展现。著名的《南风歌》《卿云歌》是它的源头,圣人傅说的《说命》三篇是它的筋骨,遍及三晋大地的学堂是它的基石,蓬勃发展的经济是它的动力。终于融汇成了诗意勃发、风格独秉的文化洪流,烂漫在千年圣诗的高雅殿堂之中。

映现“山西”的生态之美


  《诗经》诞生时,中华大地正经历一场从寒到暖的转变过程。这个暖期特别长,一直持续了多年。其间,孔子等收集编纂的《诗经》也完美收官。温润的气候,使得黄河、汾河、涑水等河流交相辉映,中条山、吕梁山青翠巍峨,王泽、云泽、董泽、晋兴泽、张扬泽宝石般清透,整个晋国大地一片奇艳瑰丽。那时的黄河水是清的,有“河水清且涟猗”作证。


  那时的溪水是透明的,有“扬之水,白石凿凿”为佐。而介于黄河、溪流之间的汾河,自然是清澈见底的。弯曲的河岸边,是大片草木茂密的滩涂,上有“莫”“藚”等鲜嫩野草(见《国风·汾沮洳》)。它见证了“窈窕淑女”“见此良人”的动人场面以及“静女”对心仪之人“美无度”“美如英”“美如玉”的由衷赞美。


  那时的山是青色的,有“陟彼岵兮”等诗文铺垫——岵,即绿色覆盖的山峦。遮天蔽日的森林里,分布着檀、枢、榆、栲、杻、漆、栩、棘、栗等杂木(《山有枢》《伐檀》),还有大片大片的荆、葛、椒等蔓草,时有貆、特、鹑、鸨箭矢般窜过(《魏风》《唐风》)。其景象与《山海经·中山经》所记载的“渠猪山多竹,甘枣山多枢,历山多橿”,首阳山“其阴多彀柞”惊人地契合。结实的檀树在“置之河之干”后,被运到京城做了反击“玁狁”的战车。《大雅·大明》之“牧野洋洋,檀车煌煌,驷騵彭彭”就描写了征夫坐着檀车参战的情形。而其他树种,则作了“庭”“室”和重重宫殿的建筑材料。


  《诗经》就这样一面潇洒地描述着三晋大地的生态美,一面深刻地揭示着因“坎坎伐檀”“子有车马”“子有庭内”而毁坏的生态环境。如此,使得今人品读《诗经》之于山西时,艳羡之余,顿生惋惜。

展示“山西”文人精神风骨


  在《诗经》的所有作品中,《魏风》《唐风》是为特殊的一类。朱熹评价:“其地土瘠民贫,勤俭质朴,忧思深远,有尧之遗风。”之所以如此评价,是因为斯地人民深沐唐尧筚路蓝缕、艰苦开拓、忧国忧民、追求民富之风,民风质朴的连那些富家也吝啬不已:“子有衣裳”却“弗曳弗娄”,“子有车马”却“弗驰弗驱”。更紧要的是,他们心里充满一种对剥削阶级的不满和对国家命运的担忧。面对“不稼不穑”“不狩不猎”的统治阶级,敢于发出“胡取禾三百廛兮”“胡瞻尔庭有县貆兮”的质问。同时担心“硕鼠”们会因“三岁贯汝,莫我肯顾”而毁了社稷,忧心曲沃建城会导致人们“从子于沃”,尾大不掉。在发觉周厉王颁布“专利法”侵害人民利益时,芮国(后被并入晋国)国王芮良夫拍案而起,果断地发起一场震惊朝野的“献诗”活动,以《桑柔》长诗抛砖引玉,引发人们写出《大雅·民劳》《大雅·板》《大雅·荡》《大雅·抑》等政治劝谏诗,酿成青史有名的“国人暴动”,迫使周厉王不得不仓皇逃到彘(今山西省临汾市霍州市)地。


  故而柳宗元在《晋问》中说:晋人“有茅茨、采椽、土型之度,故其人至于今俭啬;有温恭、克让之德,故其人至于今善让;有师锡、佥曰、畴咨之道,故其人至于今好谋而深;有百兽率舞、凤凰来仪、于变时雍之美,故其人至于今和而不怒;有昌言、儆戒之训,故其人至于今忧思而畏祸;有无为、不言、垂衣裳之化,故其人至于今恬以愉。此尧之遗风也。”


  而孔子之师,春秋政治家、思想家、外交家、文艺评论家季札一听《魏风》,便激动地说:“美哉,沨沨乎!大而婉,险而易行,以德辅此,则明主也。”再听《唐风》后,更感慨万端地说:“思深哉,其有陶唐氏之遗风乎?不然,何忧之远也?非令德之后,谁能若是!”


  芳气四溢的陶唐遗风显于晋地,传承久远,汇入中华民族核心价值观之中,成为国人兴国立业、共克时艰、开拓创新、赢取胜利、推动中华文明发展壮大的法宝。(李敬泽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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