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州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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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0/6/3 14:17:00

在霍州,如果说“去某某家吃饸饹”。就一定是某某家要过事了,过事就是婚嫁之事。有一日,电话响了,那头说:“吃饸饹啊!”这边问:“几时呢?”听清楚了,便如约而至。——吃饸饹,一直这样指代着霍州人的答礼吃请。

我一直在想:依霍州风俗,每逢娶媳妇嫁女为老人送终,也是设宴席的(过去送殡,是谓“烧纸的饸饹出殡的席”。后来移风易俗,才将宴席改掉),而且,论排场,宴席上,陈干果蜜饯,列杯盘壶盏,主宾主陪,长幼有序,敬着烟斟着酒,恭谦礼让,再说上一些平常不说也不听的客气话,远远要比吃饸饹讲究多了。可为什么“吃饸饹”居然就能代表这桩桩大事而且经年累月地这样“代”着?一直代到现在!看来,饸饹,自有饸饹的魅力。

先说婚嫁的事,婚嫁的这一日,州人称“正日子”,正日子的前一日是“上事”的日子,上事的下午,就吃饸饹。

压饸饹的面,一定是好面,称上面,过去自家磨面,取最先磨出的,麩少、精。这一天,过了中午,就开始压饸饹了,师傅和面时,捏少许碱,用响水,就是锅里的水将开未开发出了响声时的水,和面师傅要估摸得恰到好处。帮忙的早挽起袖子,围在面案四周,将硕大的面团切成小块,一俯一仰地揉。把揉好的面递到压饸饹处,叫“跑窝子”,有的不跑,这头高高抛起,那边就稳稳接住,省事、好玩,惹得人围着看。压饸饹那才叫个热闹,在过去,饸饹床多是枣木的,沉重而结实,稳稳地横跨于地炉子上的大锅,开水沸腾,五六个、十几个小伙子或俯身压在饸饹杆上,或两手抱住杆子,将身子悬起,或踩在由主杆再接长的木杆上,年轻人不缺的是力气,插科打浑,矫健地爬上爬下,为首的一声吆喝,饸饹床吱吱呀呀,宛如新生命的悸动,二三斤重的窝子就压成了长长的饸饹,那割饸饹,也有绝活,平常大多拿厨刀割,有的拿柳叶刀割,有的拿筷子割,还有的,干脆用手一抹,饸饹就利利索索入锅了。饸饹在锅里翻滚,专司看锅的那位,也是好像多少年来一直就蹲在锅边的那位,手里的柳条棍拨拉着饸饹,饸饹在锅里打了几个转,透过白气,见成色一到,就捞入盛满了凉水的缸里,泡凉,也退了碱,便一窝一窝地晾在木制的笼屉上。

常常看见这些,我也常常这样想,饸饹的意味,一来取其长,长长远远的,吉利,二来取其圆,饸饹的截面为圆形,圆圆满满的,祥和。长长的日子,遥远的路程,扯不断的是情谊,至于圆满,那是老百姓最朴实的向往,过事的日子,更讲究个顺顺当当。即使老人故去,功德圆满不也是一生的追求吗?我们这里过事,偶尔水温、火候、或面的软硬出了差错,饸饹的断须就会多些。心重的人家,会不安好久好久……

夕阳西下,春风满面的事主挨个给大伙儿递烟点火。

就在那一群人嘻嘻哈哈压饸饹的时候,厨房的大师傅已将做臊子的主料和佐料备齐。连三或连四的炉子——就是一溜坐三口或四口锅的炉子旁,支着一张四方大桌。桌上齐齐整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调料碗。大略有:花椒大料研面,盐是细盐,姜为末,葱切丝,菠菜用叶,用嫩茎,另备酱油,胡椒粉,香油。

这里要加心的,是,菠菜的粗茎和红根不能加在臊子里,留作炒菜用;葱呢?冬春的老葱,须将嫩*的葱心掏出,只留三四层葱皮搓成细丝,葱心则留作炒过油肉专用。

霍州饸饹本地正宗过事的饸饹浇的臊子,是卤,究竟吃了多少年,难见确切记载,总之吃成了传统,而传统里最核心的就数酱色和糖色了。

——炒酱色了,师傅将甜面酱混进油里,慢慢加热,翻来覆去地搅拌,使水分蒸发,这个活最开始和炸酱差不多,但要比炸酱费时费事。大师傅聚精会神,一手端着炒瓢,一手执炒勺,油太热了,将瓢举高离火,油温降了,复置于火,不得有半点疏忽,甜面酱由糊状结成饼状,再搅开,再加热,饼状渐渐要干了,颜色也就由淡*成了深*,当再暗成了咖啡色时,酱色独有的带一点甜、带一点酱,带一点油香的味道,就飘荡了半个村子,其时,将油困尽,半盆热水掺入,一阵涌动,酱色炒成。炒甜酱是慢工,要有耐心,凭感觉,欠了,摆脱不了酱味,过了,一炭化,苦。

——炒糖色,更是个细活儿,更需耐心。师傅把雪白的绵糖放入炒瓢,热至发*、发红、发黑。当然,如果单论炒,时间也可很短,猛火,一会就成黑的了,但徒有其色,味苦、涩,完全的不能用。负责任的师傅慢火细研,反复加热降温,要紧的是放烟,白糖将成黑色之时,仿佛为这黑白之变而躁动,顿时冒出了浓浓的烟,烟势很急,新把式一见就慌,老师傅则将粘稠的糖色高高舀起,徐徐淋下,舀起,再淋下,反反复复,不是乐此不疲,而是疲也得如此。我认识的一位师傅说这叫放烟,只有将烟放尽了,色才不苦,问何时而止,师傅说,你看,这色能淋成丝了,就炒成了。果真,到了最后,再淋下时,细若发丝。这时同样加一盆水,就见满炒瓢翻滚着近乎于黑的暗红汤汁。——三斤白糖,要炒两个多小时,老师傅做打卤面,向来如此,从不惜时惜工。

霍州的师傅称炒酱色糖色为收色。这个“收”字,极确切,酱色也好,糖色也罢,你看,整个研制有从散漫到凝聚的渐变,有捕捉的过程,还有合拢、控制的功夫,师傅收色,皆具备了这些要素。此处说炒,真是有点单薄了。

这会儿,炉火正炽,三四口大锅的水开了,一大团一大团的白气咆哮涌出,旁边一妇人,虚呀呀地道:“这水开得心慌。”打下手的应“不开心才慌呢!”其时,师傅凤仪安详,同中药铺里抓药一般,将炖得软烂的、指甲盖大小薄片的肉,这肉须是红烧肉,连着汤舀进锅里,再放海带丝,放酥肉片,放水发金针菇,还有那些和而不同其实是不同而和的调料,再舀一马勺稀释了的淀粉汁入锅,汁入锅,须不停地搅,这时就要配色了,酱色糖色入锅,颜色大变,香味卓然,但见汤锅缓缓涌动,早有人递过搅匀的十多个鸡蛋,师傅一勺一勺地漂进锅里,这就看道行了,水沸过头,蛋花散了,水不开,蛋花沉了,唯恰如其分,一锅卤,吃到最后,仍见蛋花荡漾。师傅示意,又有人将切成丝或丁的炸豆腐下锅,又有人撒一层菠菜、葱丝,师傅就撒胡椒面,淋少许香油,放勺酱油。师傅说,香油不可多放,俗话说“油吃一点,醋吃半碗”,多了,就走味,酱油呢,只护菠菜和葱丝的味,其余不管。开饭前,事主必干干净净洗一碗,盛清水,长长挑上几须饸饹,毕恭毕敬地奉供于列祖列宗的神主。——守行蓄德,光前裕后。过世的先人哦,咱家喜气盈盈,请你们回来分享这家门盛事!此时此刻,宝鼎香浮,红烛结彩。

要开饭了!困了水的饸饹重新入锅加热,热后捞进一只配有料的大盆,叫汤锅,汤锅加调料、菠菜葱丝。这时的饸饹,才被一碗一碗盛好,浇卤,浇卤的被一匝碗围着,不紧不慢地一勺一碗、一勺一碗地加臊子,浇卤也有学问,他的勺,必一直在锅的一个边上舀,唯此,舀到锅底,这臊子都是稠稠的,亮亮的。若满锅舀,再好的卤,也搅成了稀汤。

饸饹端上来了,桌上备小菜,小菜依时季不同,为胡萝卜丝、为凉拌白菜,为老咸菜,为豆腐乳,备醋,随客口味自取。后来,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桌上有了油泼辣子。说心里话,我是不敢苟同的。打卤面,本是一种上等的饭食,很看重味道的,那么多食材、调料精工细作,所合成的味道,是一种大气的、纯正的味,食客们得慢慢地一层一层去品、去感受。辣乃味王,放了辣子,除了辣,什么味都出不来了。先前我一邻居大伯,老生意人,吃喝颇讲究,那一年,某公结婚议事,吃饸饹,云要备辣子,伯大怒,说:“谁家大卤面里放辣子,你们真没有在场面上吃过饭?”拂袖而去,当然,辣子还是红红的一碗一碗的备好,但,老伯不屑!

至今,老伯耿直的风貌,一直还在我脑子里深刻,尤其是每当咀嚼一些味道异样的饸饹时,每当我看到一些自以为是的“师傅”凭自己的喜恶司厨时,老伯的形象就愈加伟岸,这样的食客,少到难觅了,我遂想,人们总是在乎谁在做,做得如何,几乎没有人问谁在吃,其实,这也是我们需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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